注目一段墙（五）
——游北京明城墙遗址公园
文图/文化信使 王晓晖（辽宁沈阳）
五
城墙失去了防御外敌的功能后，拆城就陆陆续续地进行了。起初，城墙只是年久失修，开始了颓塌。后来，随着城市的发展、交通的需要，有意识的拆城开始了。
北京城原来号称“四九城”，皇城有四个城门，内城有九个城门。过去每个城门走的车不一样，譬如崇文门走酒车，朝阳门走粮车，东直门进木材，西直门走水车，德胜、安定走兵车，出兵走德胜，收兵走安定，都是有讲究的。清朝时有九门提督（明朝时也有，属于内监职务），全称是“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”，负责守卫京师，还有稽查、审案、发信号炮等职责，兼卫戍部队和警察的职能。清灭亡后，九门提督没了，城门和城墙也一点一点地消失。
民国成立初期，向往西方新思潮的很多人认为，新时代开始了，旧城墙是封建社会的余孽，当然属于必须打倒的范畴。于是乎，思想上的墙推没推倒看不见，全国很多古城的城墙被轰轰烈烈地推倒了——1912年上海，1913年杭州，1917年广州，一些古城墙相继被拆除。
其实，自1901年，清政府为修建京奉铁路，就拆除了永定门的东城墙和崇文门的瓮城，建设了正阳门火车站。1915年(民国四年)六月，北洋政府为缓解粮食、煤炭运输困难，自京绥铁路的西直门车站至京奉铁路的东便门车站，沿着北京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“官荒地”，顺着城墙修建“京师环城铁路”，沿线经过的各城门瓮城城墙全部拆掉，只保留箭楼和部分整修过的城墙。
新中国成立后，建设北京的指导思想是建设工业城市，毛泽东曾在天安门城楼上说过，以后从这里望过去将看到一片烟囱。此后，北京市的城市规划也都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进行的，旧城保护没有受到重视。
1950年2月，建筑历史学家梁思成为保护旧城，和建筑学家陈占祥一起提交了《关于中华人民政府行政中心位置的建议》，提出在旧城外西侧另辟新区，作为新中国的政治心脏；一条便捷的东西干道连接新旧两城，如扁担一样担起中国的政治心脏和中国的城市博物馆。这份“梁陈方案”提出后立刻被否定，据前北京建设局工作人员孔庆普回忆，1951年之前他们还在修缮城墙和城楼，周恩来总理让政务院专门拨了维修款。1952年5月，突然接到通知——拆。
从1952开始，北京外城城墙被陆续拆除，政府组织市民义务劳动，或动员各单位拆墙取砖取土。参与过拆除的人说，城墙的夯土结实到一镐下去只一个白点儿。几年内，北京外城的墙被全部拆除，内城的墙被拆了一半，留下一半。1953年5月，朝阳门和阜成门的城楼及瓮城被拆掉，街道取直。1954年，中轴线上的地安门被拆除。1956年，永定门城楼周围城墙被拆掉。1957年，永定门城楼箭楼被拆掉。1959年，修建天安门广场和人民大会堂工程，中华门被拆除。1965年7月，地铁工程开始动工，内城城墙的拆除工作也随即展开。1969年，内城城墙在修建地铁和备战备荒中被彻底拆除，城砖大多用在了“深挖洞，广积粮”的全民工程设施上。拆除过程中，也有不少市民给《北京日报》和建设局写信表示不解，但执行任务的计划依然按部就班。
1956年、1958年，彭真两次向中央表达北京城不应该一扫光，建议把城墙的四角和完整的城门留下来，再保留几座刚修缮过的城楼以及基本完整的城楼，和一两段堿墙，留下一个轮廓。但是他的意见没有得到认可，北京城墙最终只余下这么可怜的一段。
价值是依赖于认识存在的，这么一个珍贵的历史瑰宝，被当作无用的“障碍物”拆除，实在是非常可惜的事情。实事求是地说，大部分人很难站在未来去考虑当下的问题，这就是所谓“历史局限性”。新中国成立之初，百废待兴，吃饱肚子是第一要务，让决策者们超越自身的认识、加大投入、牺牲在北京城原址上的发展去保护古城墙，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。后人回头去看，常会有巨大的遗憾，而历史，确实是由许多遗憾组成，令人叹惋。
如果当初采取了梁思成的方案，北京的城墙上“可以布置花池，栽种花草，安设公园椅，每隔若干距离的敌台上可建凉亭，供人游息。由城墙或城楼上俯视护城河与郊外平原，远望西山远景或紫禁城宫殿。它将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公园之一——一个全长达39.75公里的立体环城公园！”
而今，我只能站在这么一段残存的城墙之上抚今追昔，“无病呻吟”。尤其手抚垛口，俯瞰公园西部没修过的那一段，两旁城砖尚存，中间宽阔的墙芯只余夯土，杂草丛生，与紧邻的繁华形成强烈的反差，嗟叹不已。
（未完待续）
[编辑 赵盼]
